卷二百三十二·经籍考五十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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○集(别集)
※《元子》十卷《琦于子》一卷《文编》十卷
晁氏曰:唐元结次山也。后魏之裔。天宝十三载进士,复举制科,授右金吾兵曹,累迁容管经略使。始在商余山,称元子,逃难入琦于洞,称琦于子,或称浪士,渔者称为聱叟,酒徒呼为漫叟,及官呼为漫郎,因以命其所著。结性耿介,有忧道悯世之意。逢天宝之乱,或仕或隐,自谓与世聱牙,岂独其行事而然,其文辞亦如之。然其辞义幽约,譬古钟磬不谐於俚耳,而可寻玩。在当时名出萧、李下,至韩愈称数唐之文人,独及结云。
陈氏曰:蜀本但载自序,江州本以李商隐所作序冠其首。蜀本《拾遗》一卷,《中兴颂》、《五规》、《二恶》之属皆在焉。江本分置十卷。
容斋洪氏《随笔》曰:元次山有《文编》十卷,李商隐作序,今九江所刻是也。又有《元子》十卷,李纾作序,予家有之,凡一百五篇,其十四篇已见於《文编》,余者大扌氏澶漫矫亢。而第八卷中所载{宀昏}方国二十国事,最为谲诞。其略云:“方国之亻兽,尽身皆方,其俗恶圆。设有问者,曰:‘汝心圆。’则两手破胸露心,曰‘此心圆邪?’圆国则反是。言国之亻兽,三口三舌。相乳国之亻兽,口以下直为一窍。无手国足便於手,无足国肤行如风。”其说颇近《山海经》,固已不韪,至云:“恶国之亻兽,男长大则杀父,女长大则杀母。
忍国之亻兽,父母见子,如臣见君。无鼻之国,兄弟相逢则相害。触国之亻兽,子孙长大则杀之。”如此之类,皆悖理害教,於事无补。次山《中兴颂》与日月争光,此书虽不作可也,惜哉!
高氏《子略》曰:元子曰:“人之毒於乡,毒於国,毒於鸟兽草木,不如毒其形,毒其命。人之媚於时,媚於君,媚於朋友郡县,不如媚於厩,媚於室。人之贪於权,贪於位,贪於取求聚积,不如贪於道,贪於闲静。人之忍於毒,忍於媚,忍於诈惑贪溺,不如忍於贫苦,忍於弃废。”英哉斯言!次山平生辞章奇古,不蹈袭。其视柳柳州又英崛。唐代文人,惟二公而已。犹有一说,颂者,所以美盛德之形容也。如《江汉》诸诗,所以写宣王中兴之美者,皆系之雅。唐既中兴,而《磨崖》一碑乃以颂称,漫郎岂不能致思於此邪?初,结居商余山著书,其序谓天宝九载庚寅至十二载癸巳,一万六千五百九十五言,分十卷,是盖有意存焉。
卷首有《元氏家录》,具纪其世次。
※《杜工部集》二十卷《集外诗》一卷《注杜诗》二十卷《蔡兴宗编杜诗》二十卷赵次公注《杜诗》五十九卷
晁氏曰:唐杜甫子美也。审言之孙。玄宗朝献太清宫,亨庙纹郊,奏赋三篇,使待制集贤院,宰相试文,再迁右卫率府胄曹,终於剑南参谋、检校工部员外。
旷放不自检,好论天下大事,高而不切。少与李白齐名,时号“李杜”。数当寇乱,挺节无污,为歌诗,伤时桡弱,情不忘君,人怜其忠云。集有王朱原叔、王琪君玉序。本朝自原叔以后,学者喜观甫诗,世有为之注者数家,率皆鄙浅可笑。
有托原叔名者,其实非也。吕微仲在成都时,尝谱其年月。近时有蔡兴宗者,再用年月编次之。而赵次公者,又以古律诗杂次第之,且为之注。两人颇以意改定其误字云。陈氏曰:按《唐志》六十卷,《小集》六卷。王朱原叔裒中外书九十九卷,除其重复,定取千四百五篇,古诗三百九十九,近体千有六,起太平时,终湖南所作,视居行之次,若岁时为先后。别录杂著为二卷,合二十卷,宝元二年记,遂为定本。王琪君玉嘉中刻之姑苏,且为后记。元稹《墓铭》亦附第二十卷之末。又有遗文九篇,治平中,太守裴集刊,附集外。蜀本大略同,而以遗文入正集中,则非其旧也。世言子美诗集大成,而无韵者几不可读,然开元以前文体大略如此。若《三大礼赋》,辞气壮伟,又非唐初余子所能及也。
※《校定杜工部集》二十二卷陈氏曰:秘书郎黄伯思长睿所校。既正其差误,参考岁月、出处异同,古、律相,凡一千四百四十七首,杂著二十九首,别为二卷,李丞相伯纪为序。
◎吴筠《宗元先生集》十卷
晁氏曰:唐吴筠撰。前有权德舆序。筠字贞节,华阴人。生十五年,隐於南阳。天宝初,召至京师,请为道士,居嵩山。已有敕待诏翰林,筠知禄山将乱,求还茅山,许之。乃东游会稽,往来天台、剡中,与李白、孔巢父酬唱。大历中卒,弟子谥为宗元先生。筠通经义,美文词,性高鲠。其待诏翰林也,特承恩顾。
高力士素奉佛,尝短筠於帝,故所著文赋,深诋释氏,颇为通人所讥云。
陈氏曰:筠举进士不中第,为道士,居嵩阳观,待诏翰林,为高力士所恶而斥,事见《隐逸传》。传称筠所善李白、孔巢父,歌诗相甲乙。巢父诗未之见也。
筠诗固不碌碌,然岂能与太白相甲乙哉!
◎独孤及《毗陵集》二十卷
晁氏曰:唐独孤及至之也。洛阳人。天宝十三载举洞晓元经科。代宗初,为太常博士,舒、濠二州刺史,政最,徙常州,卒於官。及幼有成人之量,遍览《五经》,观其大义,而有章句学。为文以立宪诫世,褒贤过恶为用,长於议论,《唐实录》称韩愈师其为文云。集门人有李舟、梁肃前后序,末载崔甫《碑志》。
陈氏曰:及子曰郁,字古风,亦有名,韩退之志其墓。
※《杨评事》文集
杨凌撰。柳子厚作后序曰:杨君少以篇什著声於时,其炳尤异之词,讽诵於文人,满盈於江湖,达於京师。晚节编悟文体,尤邃著述,学富识远,才诵未已,其雄杰老成之风,与时增加,既获是不数年而夭。季年所作尤善,其为《鄂州新城颂》,《诸葛武侯传论》,饯送梓潼陈众甫、汝南周愿、河东裴秦、武都符义甫、泰山羊士谔、陇西李炼凡六序,《庐山禅居记》,《辞李常侍启》,《远游赋》,《七夕赋》,皆文人之选已。用是陪陈君之后(言子昂也),其可谓具体者欤!
※《濮阳吴君文集》十卷
唐吴德光撰。武陵人也。柳子厚序略曰:其为词赋,有戒苟冒陵僭之志。其为诗歌,有交大人王公之义。其为诔志吊祭,有孝恭慈仁之诚。而举《六经》圣人之大旨,发言成章,有可观者。
※《毛钦一集》二卷
陈氏曰:唐荆州长林毛钦一撰。长林,今荆门属县。钦一上诸公书,自称毛钦一,字杰。而或以杰为名。唐人以字行者多矣。自号梦子,开元中人。※《戎昱集》三卷
晁氏曰:唐戎昱撰。初李夔廉察桂林,月夜闻邻居吟咏之音清畅,迟明访之,乃昱也,即延为幕宾。因饮席调其侍儿,夔微知其意,即赠之。昱感怍赋诗,有“恩合死前训”之句。又为卫伯玉荆南从事,历辰、虔二州刺史。陈氏曰:其侄孙为序,言弱冠谒杜甫於渚宫,一见礼遇。集中有《哭甫诗》。
世所传“在家贫亦好”之句,昱诗也。
※《刘虞部集》十卷
陈氏曰:唐虞部郎中刘商子夏撰。武元衡为序。集中有《送弟归怀州旧业序》,言高祖当武德经纶,勋在三府。按武德功臣有刘文靖、弘墓、政会,史皆有传。文靖之后诛绝,《弘墓》、《政会传》,后无所考,未详何人之后也。《胡笳十八拍》行於世。※《梁补阙集》二十卷
陈氏曰:唐右补阙、翰林学士安定梁肃敬之撰。崔恭为之序,首称其从释氏,为天台大师元浩之弟子。今按《独狐及集》后序,称门下生,颇述师承之意。韩愈亦言其佐助陆相贡士,所与及第者,皆赫然有闻。然则梁固名儒善士也,而独以为师从释氏者,何哉?
※《陆宣公奏议》十二卷
晁氏曰:唐陆贽敬舆也。嘉兴人。大历八年进士,中博学宏词、书判拔萃科。
德宗初,为翰林学士,从奉天还,为中书舍人、平章事。贽在奉天,日下诏书数百,初如不经思,逮成,皆周尽人情。尝为帝言:“今盗遍天下,宜痛自悔,以感人心。诚不吝改过,以言谢天下,使臣持笔无所忌,庶叛者革心。”上从之。故下制书,虽武夫悍卒,无不感动流涕。议者谓兴元戡难功,虽爪牙宣力,盖腹心有助焉。旧《翰苑集》外有《榜子集》五卷,《议论集》三卷。元中,苏子瞻乞校正进呈,改从今名,疑是时裒诸集以成云。
陈氏曰:权德舆为之序,称《制诰集》十三卷,《奏草》七卷,《中书奏议》七卷。今所存者,《翰苑集》十卷,《榜子集》十二卷。序又称《别集》文、赋、表、状十五卷,今不传。
东坡苏氏《乞校正陆贽奏议上进子》曰:臣等猥以空疏,备员讲读。圣明天纵,学问日新。臣等才有限而道无穷,心欲言而口不逮,以此自愧,莫知所为。窃谓人臣之纳忠,譬如医者之用药。药虽进於医手,方多传於古人。若以经效於世,不必皆从於己出。伏见唐宰相陆贽,才本王佐,学为帝师,论深切於事情,言不离於道德,智如子房而文则过,辩如贾谊而术不疏,上以格君心之非,下以通天下之志。但其不幸,仕不遇时。德宗以苛刻为能,而贽谏之以忠厚;德宗以猜疑为术,而贽劝之以推诚;德宗好用兵,而贽以消兵为先;德宗好聚敛,而贽以散财为急。至於用人听言之法,治边驭将之方,罪已以收人心,改过以应天道,去小人以除民患,惜名器以待有功。如斯之流,未易悉数,可谓进苦口之药石,针害身之膏肓。使德宗尽用其言,则贞观可得而复。臣等每退自西ト,即相与告言,以陛下圣明,必喜贽议论。但使圣贤之相契,即如臣主之同时。昔冯唐论颇、牧之贤,则汉文为之太息;魏相条晁、董之对,则孝宣以致中兴。若陛下能自得师,莫若近取诸贽。夫《六经》、三史、诸子百家,非无可观,皆足为治,但圣言幽远,末学支离,譬如山海之崇深,难以一二而推择。如贽之论,开卷了然,聚古今之精英,实治乱之龟鉴。臣等欲取其奏议,稍加校正,缮写进呈。愿陛下置之坐隅,如见贽面,反覆熟读,如与贽言。必能发圣性之高明,成治功於岁月。
《朱子语录》曰:《陆宣公奏议》极好看。这人极会议论,事理委曲说尽,更无渗漏。虽至小底事,被他处置得亦无不尽。如后面所论二税之弊,极佳。人言陆宣公口说不出,只是写得出。今观《奏议》中多云“今日早面奉圣旨”云云,“臣退而思之”云云,疑或然也。
※《权丞相集》五十卷晁氏曰:权德舆载之也。秦州人。未冠,以文章称诸儒。贞元十年,知制诰,累官中书舍人。元和五年,以礼部尚书平章事。德舆三岁知变四声,四岁能诗赋。积思经术,无不贯综。自始学至老,未曾一日去书。其文雅正赡缛,当时公卿功德卓异者,皆所铭记。虽动止无外饰,其酝藉风流,自然可慕。贞元、元和,为缙绅羽仪。其《两汉辩亡论》、《世祖封不义》,侯议世多称之。尝自纂《制诰集》五十卷,杨凭为序,今亡逸。文集,孙宪孙编次,杨嗣复为序。
陈氏曰:德舆父皋,以不禄山见《卓行传》。其子璩,为中书舍人,劾李训倾覆,亦能世其家。性宽和而大体,文亦纯雅宏赡。三世名迹,可谓名门矣。
墓碑韩昌黎所为。序文言九年掌诰,自纂录为五十卷,不在此集内,今未之见。
※《韩昌黎集》四十卷《集外文》一卷
晁氏曰:韩愈字退之,南阳人。贞元八年进士,累擢知制诰,进中书舍人,迁吏部侍郎。为京兆尹,与李绅不协,绅出,愈罢为兵部,俄复旧。刘句《唐书》称愈恃才肆意,孔、孟之旨。若南人妄以柳宗元为罗池神,而愈碑以实之。
李贺父名晋肃,不应进士,而愈为作《讳辩》。又为《毛颖传》,讥戏不近人情。
此文章之甚纰缪者。《新书》称愈三岁而孤,自知读书,比长,尽通《六经》、百家学。性明锐,不为诡随。每言文章自相如、子长后,作者不世出,故深探本原,卓然树立,成一家言。造端置词,要为不蹈袭前人者。议者谓《旧史》讥其文章甚纰缪,固不待辩,而《新史》褒其造端置辞,不蹈袭前人,亦未为知愈。
盖愈之置辞,字字悉有据依。其造端如《毛颖传》、《进学解》之类,皆有所师范云。其集屡经名人是正,其舛讹绝少,但编次殊失伦类,有暇者宜再编之。
李汉文集序略曰:先生幼孤,自知读书为文,日记数千百言。比壮,经书通念晓析,酷排释氏,诸史百子皆搜抉无隐。汗澜卓踔,ち氵宏澄深,诡然而蛟龙翔,蔚然而虎凤跃,锵然而韶钧鸣。日光玉洁,周情孔思,千态万貌,卒泽於道德仁义,炳如也。洞视万古,悠恻当世,遂大拯颓风,教人自为。时人始而惊,中而笑且排,先生益坚,终而翕然随以定。呜呼!先生於文,摧陷廓清之功,比於武事,可谓雄伟不常者矣。
本传赞曰:愈以《六经》之文为诸儒倡,障是末流,反元刂以朴,划伪以真,粹然一出於正,刊落陈言,横骛别驱,汪洋大肆,无抵《午吾》圣人者。又云:
其《原道》、《原性》、《师说》数十篇,皆奥衍宏深,与孟轲、扬雄相为表里,而佐佑《六经》云。至其他文,造端置辞,要不为蹈袭前人者。惟愈为之,沛然有余,至其徒李翱、李汉、皇甫从而效之,遂不及远甚。
程子曰:韩退之晚年为文,所得甚多。学本是修德,有德然后有言。退之因学文,日求其所未至,遂有所得,亦近世豪杰之士。如《原道》中言语虽有病,然自孟子而后,能将许大见识寻求者,才见此人。
欧公《诗话》曰:退之笔力,无施不可,而尝以诗为文章末事,故其诗曰:
“多情怀酒伴,余事作诗人”也。然其资谈笑,助谐谑,叙人情,状物态,一寓於诗,而曲尽其妙。此在雄文大手,固不足论,而予独爱其工於韵也。盖其得韵宽,则波澜横溢,泛入傍韵,乍还乍离,出入回合,殆不可拘以常格,如“此日足可惜”之类是也。得韵窄,则不复傍出,而因难见巧,愈险愈奇,如《病中赠张十八》之类是也。余尝与圣俞论此,以谓譬如善驭良马者,通衢广陌,纵横驰逐,惟意所之。至於水曲蚁封,疾徐中节,而不少蹉跌,乃天下之至工也。圣俞戏曰:“前史言退之为人木强,若宽韵可自足而辄傍出,窄韵独用而反不出,岂非其拗强而然与?”坐客皆为之笑也。
陈氏曰:李汉序公文,言辱知最厚,且亲收拾遗文,无所失坠者,惧后之人伪妄,辄附益其中也。外有《注论语》十卷传学者,《顺宗实录》五卷列于史官,不在集中。今《实录》在《外集》。然则世所谓《外集》者,自《实录》外皆伪妄,或韩公及其婿所删去也。南阳者,唐东都之河阳,《春秋传》“晋於是始启南阳”者也。《新书》以为邓州,非是。方崧卿《年谱》辩之详矣。
※《韩文公志》五卷
陈氏曰:金堂樊汝霖泽之撰。汝霖尝为《韩集》、《谱注》四十五卷,又集其碑志、祭文、序谱之属为一编,此是也。《谱注》未之见。汝霖,宣和六年进士,仕至泸帅以卒。玉山汪端明志其墓。
※《韩昌黎集》四十卷《外集》一卷《附录》五卷《年谱》一卷《举正》十卷《外抄》八卷
陈氏曰:《年谱》,洪兴祖撰。莆田方崧卿增考,且撰《举正》以校其同异,而刻之南安。《外集》但据嘉蜀本刘烨所录二十五篇,而附以石刻、联句、诗文之遗见於他集者。及葛峤刻柳文,则又以大庾丞韩郁所编注诸本号《外集》者,并考疑误,辑遗事,共为《外抄》刻之。※《校定韩昌黎集》四十卷《外集》十卷
陈氏曰:晦庵朱侍讲熹以方氏本校定,凡异同定归一,多所发明,有益后学。
《外集》皆如旧本,独用方本益大颠三书。愚按方氏用力於此集勤矣,《外集》删削甚严,而存此书,以见其邀速常语初无崇信之说,但欲明世问答之伪,而不悟此书为伪之尤也。盖由欧公跋语之故。不知欧公自以《易大传》之名与己意合,从而实之。此自通人之一蔽,东坡固尝深辩之。然其谬妄,三尺童子所共识,不待坡公也。今朱公决以为韩笔无疑,方氏未足责,晦翁识高一世,而其所定者乃尔,殆不可解。今按《外集》第七卷曰“疑误”者,韩郁注云,潮州灵山寺所刻,末云“吏部侍郎、潮州刺史”者,非也。退之自刑部侍郎贬潮,晚乃由兵部为吏部,流俗但称韩吏部尔。其书盖国初所刻,故其谬如此。又潮本《韩集》不见有此书,使灵山旧有此,刻集时何不编入?可见此书之妄也。然其妄甚白,亦不待此而明。朱子《韩文考异序》曰:南安韩文出莆田方氏,近世号为佳本,予读之信然,然犹恨其不尽载诸本同异,而多折衷於三本也。原三本之见信,杭、蜀以旧阁、以官,其信之也则宜。然如欧阳公之言,韩文印本初未必误,多为校雠者妄改。亦谓如《罗池碑》改“步”为“涉”,《田氏庙》改“天明”为“王明”之类耳。观其自言,为儿童时得蜀本韩文於随州李氏,计其岁月,当在天禧中年。且其书已故敝脱略,则其摹印之日,与祥符杭本,盖未知其孰先孰后。而嘉蜀本又其子孙明矣。然而犹曰:“二十年闻人有善本者,必求而改正之。”则固未尝必以旧本为是,而悉从之也。至於秘阁、官本,则亦民所献,掌故令史所抄,而一时馆职所校耳。其所传者,岂真作者之手藁?而正之者,岂尽刘向、扬雄之伦哉?读者正当择其文理意义之善者而从之,不当但以地望形势为重轻也。抑韩子之为文,虽以“力去陈言”为务,而又必以文从字顺,各识其职为贵。读者或未得此权度,则其文理意义,正自有未易言者。是以予於此书,姑考诸本之同异而兼存之,以待览者之自择,区区妄意,虽或窃有所疑,而不敢偏有所废也。
※《柳柳州文集》四十五卷《外集》二卷
晁氏曰:唐柳宗元子厚也。河东人。贞元九年进士,中博学宏词科,授校书郎,终於柳州刺史。宗元少精敏绝伦,为文章卓伟精微,既窜斥,湮厄感郁,一寓诸文,仿《离骚》数十篇,读者悲恻。在柳州,进士走数千里从学,经指授者,文辞皆有法。世号“柳柳州”。刘禹锡序之。韩退之言,吾尝评其文,深雄雅健,似司马子长,崔、蔡不足多也。安定皇甫於文章少所推让,亦以退之之言为然。陈氏曰:刘禹锡序,言编次其文为三十二通,退之之志若祭文,附第一通之末。今世所行本皆四十五卷,又不附志文,非当时本也。或云沈元用所传穆伯长本。
※《柳先生集》四十五卷《外集》二卷《别录》二卷《摭异》一卷《音释》一卷《附录》二卷《事迹本末》一卷
陈氏曰:方崧卿既刻韩集於南安,其后江阴葛峤为守,复刊柳集以配之,《别录》而下皆峤所裒集也。《别录》者,《龙城录》及《法言注》五则。《龙城》,近世人之伪作。
※《重校添注柳文》四十五卷《外集》二卷
陈氏曰:姑苏郑定刊於嘉兴,以诸家所注辑为一编,曰《集注》,曰《补注》,曰章,曰孙,曰韩,曰张,曰董氏,而皆不注其名。其曰“重校”,曰“添注”,则其所附益也。
※《韩柳音辩》二卷
陈氏曰:南剑教授新安张敦颐撰。绍兴八年进士也。
※《刘宾客文集》三十卷《外集》十卷
晁氏曰:唐刘禹锡梦得也。中山人。贞元九年进士,登博学宏词科,贬朗州司马。元和十年召还,欲任以南省郎,作《玄都观看花诗》讥忿当路,出为播州刺史。裴度以母老为请,得易连州。入为主客郎中,复作《游玄都诗》以诋权近,俄分司东都,迁宾客。会昌时,加检校礼部尚书,卒。禹锡少工文章,恃才而废,老年寡所合,乃以文章自。素善诗,晚节尤精。白居易推为“诗豪”,尝言其诗“在处应有神物护持”。禹锡早与柳宗元为文章之友,称“刘柳”,晚与白居易为诗友,号“刘白”。虽诗文似少不及,然能抗衡二人,信天下之奇才也。
陈氏曰:集本四十卷,逸其十卷。常山宋次道裒辑其遗文,得诗四百七篇,杂文二十二篇,为《外集》,然未必皆十卷所逸也。
梦得自言,吾友柳议曹尝谓吾文隽而膏,味无穷,炙而愈出也。
后村刘氏曰:刘宾客梦得所作诗,雄浑老苍,沈著痛快,小家数不能及,绝句尤工。又曰:梦得历德、顺、宪、穆、敬、文、武七朝,其诗尤多感慨,惟“在人虽晚达,於树比冬青”之句,差闲婉。《答乐天》云:“莫道桑榆晚,为霞尚满天”。亦足以见其精华,老而不竭。
※《韦处厚集》七十卷
唐中书侍郎平章事韦处厚撰。刘禹锡序略曰:按公未为近臣以前,所著词赋、赞论、记述、铭志,皆文士之词也,以才丽为主。自入为学士,至宰相以往所执笔,皆经纶制置,财成润色之词也,以识度为宗。观其发德音,福生人,沛然如时雨;褒元老,论功臣,穆然如景风。命相之册和而庄,命将之诰昭而毅。荐贤能,其气似孔文举,论经学,其博似刘子骏,发十难以摧言利者,其辩似管夷吾。※《裴晋公集》二卷
陈氏曰:唐宰相裴度中立撰。
※《李观文编》三卷《外集》二卷
晁氏曰:唐李观元宾也,华之从子。贞元八年进士,中宏词科,终太子校书郎。观为文不袭前人,时谓与韩愈相上下。议者以观文未极,愈老不休,故擅名。陆希声大顺中编观文,为之序,以为观尚辞,故辞胜理,愈尚质,故理胜辞,虽愈穷老,终不能加观之辞,观后愈死,亦不能逮愈之质云。其后蜀人赵昂又得其《安边书》至《晁错论》一十四首,为《后集》二卷。顷年,予从父詹事公掌诰命,尝以“四之日”为“四日”,不学者哄然以为非。今观集中亦云尔,乃知本於此。陈氏曰:元宾与韩退之贞元八年同年进士。明年试博学宏词,观中其科,而愈不在选。《颜子不贰过论》,其年所试文也。又一年,观年二十九而卒,愈为之志铭。使观不死,岂可量哉!
※《欧阳集》十卷
晁氏曰:唐欧阳詹行周也。泉州人。终国子四门助教。初,闽人不肯北官,及常衮为观察使,兴学劝士,举进士自詹始,与韩愈、李观、李绛贞元八年联第,皆天下选,时称“龙虎榜”云。此集李贻孙纂,韩退之作詹哀辞,称詹甚美,大意谓詹觅举京师,将以为父母荣也。又云其德行信於朋友。而唐小说载詹惑太原一妓,为赋“高城巳不见,况复城中人”之诗,卒为之死。今集中亦载焉。若然,则詹之志岂在其父母哉!有德行者乃尔邪?
陈氏曰:詹亦韩愈同年进士,考其集中,各有《明水赋》。詹亦蚤死,愈为之《哀辞》,尤拳拳焉。李翱作传,而李集不载。其序,福唐廉使李贻孙所为也。
詹之为人,有《哀辞》可信已。黄璞何人?斯乃有太原函髻之谤。好事者喜传之,不信愈而信璞,异哉!“高城不可见之句”,乐府此类多矣,不得以为实也。※《吕衡州集》十卷
晁氏曰:唐吕温和叔也。一字化光。河中人。贞元十四年进士。以善韦执谊、王叔文起家,再命左拾遗,同张荐使吐番,元和初使还,累迁知御史杂事,再贬道州刺史,徙衡州。温从梁肃,为文章规摹左氏,藻赡精富,流辈推尚。刘禹锡为编次其文,序之云,古之为书,先立言而后体物,贾生之书首《过秦》,而荀卿亦后其赋。故断自《人文化成论》至《诸葛武侯庙记》为上篇。今集先赋诗,后杂文,非禹锡本也。
陈氏曰:温本善韦、王,偶使绝域,得免在“八司马”之数,而终以好刻败。与窦群羊、士谔昵比,倾诬宰相李吉甫,谪死。屡校不惩,至於灭耳,此所以为小人欤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