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四回 群贤忧国荐才 奇士东征建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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冥寞鉴忠贞,殊方役五丁。雄涛开远堑,迭嶂耸层城。
飞渡隔胡骑,扬拥汉旌。莫轻夜郎小,绝塞可横行。
兵法云:先自卫而后攻人。又道:可守而后可战。故地利不如人和之堪凭,天时又不如地利之可据。古来秦得地险,常以函关一面制诸侯,使不敢仰攻;吴得水险,常以长江千里屈曹丕,望洋兴叹。就是奴酋之逞强建州,亦是两江环流,一山后拥,其寨居山顶,险绝不可攻,所以得吞并各夷。若广宁,只靠得一条三岔河,一渡河,广宁就不可保。
当时镇江复陷,有人道毛文龙贪功生事,贻害一城。到广宁一失,是经略巡抚两个大臣,征召竭天下之兵,征输尽天下之饷,营造备天下之器械,不能为圣上固广宁;那不费天子斗粮,不折天子粒粟,更不曾闻役天子之一人一骑,折天子之片矢只弓,直探龙穴,夺骊珠于梦中,难道这功还不奇,这人不足取!镇江报捷,献俘佟养真,已经圣旨升毛文龙镇江参将,王绍勋副总兵策应。经、抚争他功罪。内阁叶台山上疏道:
国家费数千万金钱,招十余万士卒,未尝损奴酋之分毫。而文龙以二百人擒斩数十,功虽难言,罪于何有!有以为乱三方布置之局,则此局何时而定?以为贻辽人杀戮之祸,则前此辽人之杀戮,已不胜其惨,岂尽由文龙!
是非已是大定。
抒赤亦由我,雌黄且任君。一朝公论定,麟阁共铭勋。
翰林董思白又上疏:
臣闻齐式怒蛙,勇士争赴;燕收骏骨,智者辐辏。以二物之微,犹有伯王之资地,况忠义奇杰奋不顾身之士!立功于万死之场,槁自于无援之路,而弃之以快敌,疑之以资奴,此行道之所咨嗟,愚臣之所扼腕,而为国家惜也。
臣伏睹奴酋发难以来,河东世将,望风投降,反戈向内,荡我疆圉,百姓莫不剃头乞命,我之师臣与各道臣奔逃。郑重经略,三授尚方剑,加设抚臣,沛发内帑,竭天下之力,以供方虎之所指挥,竟无敢一矢东向者。而兵乱于内,强促于外,举朝文武百官,莫不变色相对。设曰无将无兵,臣窃惑之。岂辽东数千余里,无一忠义;四海九州岛之大,无一奇才异等之士,超距投石之勇,堪为国家吐气者!观前后邸报,南卫铁山诸处遣民,犹肯徒手保险,死不降奴,号天饮泣,以待王师。又幸有毛文龙者,持孤剑,穿贼中,与豪杰士王一宁等,设计盟誓,以二百人夺镇江,擒逆贼佟养真等,献之阙下,且不费国家一把铁,一束草,一斗粮,立此奇功。当时登抚若肯疾速策应,资以器械衣粮,使之收拾残民,立成一军,时出挠贼,凡诸陷贼之人,必有思汉内应者,岂非制奴一奇策耶!奈何信王绍勋之偏私,借口先发为恨,一不策应,坐令孤绝,又虚誊塘报,破坏功臣。臣窃伤之。以为文龙不幸,既隔于奴,又隔于登莱,无生文龙矣。今回乡人又称,文龙于前月中,设计杀奴贼二三千人,奴令李永芳、佟养性以车驾炮往,与文龙为难,又放还朝鲜人,约共缚之。当事者以文龙无邸报,恐回乡人为奴所遣以诱我。猾贼多计,其事诚不可知。然使实有此捷,而望其来报,则事势之至难者。何则?奴既绝河东之路,绍勋等又谗妒其功,惟恐文龙不死,茫茫大海,何处可得达乎?
臣愚以为,文龙纵无后功,但以镇江一事观之,此真奇侠绝伦可以寄边事者。陛下试问满朝文武,从来有大将,不费一铁一草一粮,而能立功如文龙者乎?有能置身四陷之地,孤绝无援,能当忠义孑遗,感发成功如文龙者乎?如此胆略,夫岂易得!使今有三文龙,奴可掳,辽可复,永芳、养性可坐缚而衅之鼓下矣。且可就辽平辽,鼓舞残民,用其必死之心,炼成精卒,不待四出征兵,扰动天下,川蜀乱可以不作矣。今弃文龙于绝北,委忠义于虎狼之口,力尽而不救,不资以器械衣粮,使之坐毙,以听奴所鱼肉,以为养真报仇,佐奴酋而致其疾于我也,岂不哀哉,岂不惜哉!夫舍残辽必死之精卒不收以为用,而远募天下以致乱,弃奇策有效之文龙不救,而偏信一筹莫展之绍勋,侈口三方并攻,而索兵索饷,无时可成。不知存立文龙一军,即成眼前三方之策。舍有用,录无功,孤忠义,辅残贼,不顾天下安危,但局于一己好恶,如此不已,臣恐天下乱尽,尚不能越三岔河一步,而社稷已危也。
臣愚无识,诚见边事危急,而阻绝忠义,坐失干城,内自贼而遗禽于奴,深为失策,故不避狂瞽言之。伏乞陛下严敕经抚诸臣,消融成心,亟图救援。或飞一诏,募召海兵,即所在拜文龙为大将,录其民之有功者,次第升迁。仍敕梁之垣,当冒险曲达,将所赍银两,宣谕朝廷德意,遍加赐赍,使益感激立功,早收全辽,不至并坏天下,则社稷幸甚,天下幸甚!
乞立他为大将。
寥落何人议筑坛,匣中血剑每空弹。九重忽诺无知荐,静扫烽烟四宇安。
侯给事震◆,疏请取梁监军所赍二十万金,及王绍勋所统兵,悉资文龙,敕为帅,以联络岛屿间狡黠之壮士,涣散之人情,自统游兵一支,出没变化,不受束缚,亦一奇策。
到了广宁失陷,抚臣拿问,经臣更用王在晋,兵部尚书经略。始初王经略一本道:毛文龙寄迹朝鲜,潜踪海岛,囚虎难闻,飞鸟难依。乞发闽兵三千,航海应援,乞令户部给银六万,以济其急。
后一本又道:朝鲜,一弹丸之属国耳。四封之布置,所出几何,而使之战,则臣必不能;听空拳之将,而使其丐衣食于外国,则臣又不忍。惟有急呼饷于计部而已。
臣前请饷六万,犹存见少,而该部复吝其一。当此军饷缺乏,臣岂不深维计部之难,而有此可用之师,不图接济,无异灰忠臣义士之心,而亦何以令属国劝也。除淮兵见在登莱,堪以即发外,今当天常属就近粮二十万石,仅十万石;户部再发银十万两,动支买布三万匹,解发文龙。仍敕工部给以火药火器、铅铁皮革盔甲等物,随船带去,庶各兵衣食不乏,而器具应手矣。至毛文龙备历孤危,犹怀报主,条议方略,尤征壮猷,即授总兵职衔,颁给敕印旗牌,一切假以便宜行事,仍令王绍勋、严大藩等同心协力,共图征剿,有功之日,一体升授。圣旨升毛文龙总兵,王一宁登州府通判,赞画军事,赐敕他便宜行事。
敕至皮岛,毛将军拜了命,各将官俱参谒称贺毕,毛将军就移咨关会朝鲜,行文知会各岛,将当日镇江擒捉佟养真并车辇弥串拒敌效劳将士,除守备苏其民同王一宁解功赴京,有功把总张盘、陈忠、李景先、王甫、尤景和、毛承禄,都札授守备职衔,张盘督领皮岛陆路防守人马,陈忠督领皮岛水兵出战人马。查得石城岛紧对北岸黄骨岛,广禄岛紧对北岸归服堡,三山岛紧对北岸菱角湾、和尚岛,三犋牛、长山岛紧对红嘴堡,俱是要地,就着王甫、尤景和、毛承禄分守,李景先教训新招辽地各岛习水新兵。千总张元祉、张魁、吕一学,都札授把总,张元祉督水兵哨探应援各岛,张魁督沙喇船接济辽东避难入岛百姓,吕一学管理登莱天津山海塘报。又将钦给银六万两,动支奖赏家丁刘继祖等、耆民巩文杰等,就分遣耆民巩文杰、家丁刘继祖,督率兵民,在皮岛西北水口彩石伐木,筑起水关;家丁官养栋、耆民葛起凤等,督率兵民,在皮岛南面、东西两面垒砌墩台,以便望;家丁金汝才、耆民龚诚等,督率兵民,在本岛砍伐木植,大搭造营房并总镇府,家丁徐计功、耆民孙泉等,督率兵民,砍伐木植,打造战船、运船;耆民陆元升、彭国昌等,督率民匠,整备器械。又牌行各岛守备,相度地形,添设关隘、墩台,打造战船。本岛有效用百姓,俱着严行拣选,给与衣甲器械,不时训练,以备战守。又多差拨夜,潜至南卫,探有各村堡屯民避难逃回的,多方拨船接济至岛,随便安插;愿从军的,即分发训练,候武艺纯熟,即与补伍开粮;愿在岛的,即拨田屯种;原系工匠,即令入局做工;愿归中国的,即量给口粮,送入登津等各岛。凡遇有警,许得互相接济,不得推诿,致误军机。仍又时常巡历各岛,阅视兵马船只,抚安新旧人民。把这些岛处处都弄得岩险可守,这些岛中兵士,个个都教得精勇可战,居中驭外,璧合珠联,真已成一个雄镇了。
列屿成星共,居中气象尊。谁知沧海上,重辟一干坤。
毛将军既授总兵,则与天津登莱总兵一体行事,凡是沿海援辽将士,俱得节制调发,这番战守机宜,都得自做主张,奴酋料已不能安枕,料已不能占据了。正是:
龙城飞将新持节,匹马休思入汉关。
(世何尝无建功之人,不得人表彰,则不显;亦无不能建功之人,不委以事权,则不行。若非诸贤荐扬,朝廷假之以爵位,则亦当与穷岛流民埋没于荒烟蔓草中已耳。固知萧何应为三杰之首。
得思白、岵云两疏,而毛将军根脚定,所以得成八年牵制之功。)